Flee Alone. Bot

ATTENTION：我不会写作，有私设，ooc，我流理解，评论“邪教”“其他cp”等的ky我来一个撕一个，谢谢爱你们。

　　  万年竹喜欢雨天。
　　  很久很久以前，当他还在自己的竹林里时，竹妖总是化作原型，伫立在无数同胞或陌生人间任凭雨点冲刷自己的叶片。竹窜的极高，顺着其身不断向上看去，往往到脖子酸痛无比、无法再仰还不可看清顶端。尤其是在雨天——细雨天，那些个翠竹被碎雨星罩着，只觉得是无数片苍翠的云烟汇聚到一起，望不到尽头；尔后又随着风各自散开，稍稍漏下点云幕后的光芒，和水汽一块儿，显得旖旎起来。万年竹总是在此刻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归属感和孤独。编织成线的雨帘在他眼中是上天的琴弦，击打在万物上的滴答啪嗒声是自然随口哼唱的小调。他想着之后将这一切音律写进自己的曲里，那么今后也能吹出天籁；但这茫茫竹海，懂得欣赏、甚至懂得聆听的又有谁呢？
　　  似乎只有他自己。
　　  之后附近逐渐有了烟火，有了人家。万年竹记得有些个孩童撞进竹林里又在父母的呼唤中离开，唯一有个傻姑娘没走，坚持要听曲子，一留就是整个前半生。她是他第一个能够回应的聆听者，却命如朝露。
　　 “万年竹——万年竹。”
　　  荒轻轻拍了拍竹妖的肩膀，随着瞬间的颤栗，后者宛若惊醒一般，缓缓眨了眨眼，朝荒的方向看了过来。荒盯着他的眸子，凝视了许久，久到万年竹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，双颊发红。“……看什么？傻掉了么？”他拿竹笛毫不客气地往人脑门上一敲，见荒哎呦吃痛收回视线，才扭过头去，哼了一声，不知是掩饰羞恼还是为甚。荒被敲了一下，也没吃到苦头，再次凑上前去，强硬地把万年竹的脸转向自己。
　　  “万年竹。”
　　  “嗯？”
　　  “……”荒闭上眼，深深地长叹一口气，过了很久——久到万年竹以为他睡着了——才重新睁开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以为，你最近替那人类东奔西走，过于疲乏，才带你回到此处。可你却反而神不守舍，如此看来，我们需不需要尽快离开此地，还是……”
　　  他没有说下去，那双深蓝的眼里闪现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。
　　  万年竹罕见地垂下眼帘，似是有意逃避爱人关切的视线。“谢谢你，荒。我不过是目睹这林子，感到生疏，便生出些感慨。”他握住荒的手腕往旁边扯，示意人不要再捧着他的面孔。
　　  他明白荒的好意。正如对方所说，这些日子他随着阴阳师一起，前往十来个村落执行任务。倒也不全是需要奋战杀敌的事，鸡毛蒜皮、陈麻烂谷，足以消磨一个人的全部气力。万年竹心想着自己作为妖怪，嘴上嫌厌着，却总是抢先接过那些更为麻烦、劳累的活儿。等任务结束回到寮里，才后知后觉身子快散了架儿，脑海里也一团团杂七杂八的事儿，险些让他忘了之前新冒出的曲儿的灵感。那段时间荒也前往遥远的山的那头去完成委派，比万年竹要晚一个时辰左右才回来。估计是那几个夜晚没听到爱人的笛声，言语间琢磨着又觉得不太对劲，今早荒便侯在万年竹的房门口，主动邀请他一起回故地重游。荒嘴上说着“早已请示那人类”，万年竹倒清楚，“请示”一词不过是漂亮话，换做“告知”应更合适。对方肯定是礼貌地威胁着阴阳师，无论对方答应与否都捧着他的星月领自己出去逍遥一整日。于是他爽快答应了，极有默契地和荒一起悄悄地离开，没发出一点儿声响。
　　  说是故地重游，也就是回万年竹的竹林看看罢了。荒的故地早被他亲手毁灭，纵然还存于世，也充斥着痛苦的回忆，万年竹巴不得让荒越远离越好。竹林还是老样子，万年竹离开时布下的简单结界足以保护林子不受小妖怪们的打扰。天色还早，隐约有细碎的阳光从高高的竹叶上抖落下来，摔在地上碎成粉末。
　　  这竹林是有灵性的，似乎是发觉主人归来，细长的绿竹无风自动，较为粗壮的则静默着，无声倾诉思念。荒似乎比万年竹更为感慨：他和万年竹第一次见面，就是在这片竹林。只不过第一次并没有聆听到对方悦耳的笛声，反倒是直面了这位武士的战斗英姿。那妖怪从高处跃下，出剑快且准，刀刃埋进去再挑出来，将不怀好意的入侵者驱赶出境。那些个妖怪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，但因为竹林主人手下留情，尚有一丝气力以供逃跑。荒在远处看得起兴，不料也就那么一分神被那竹妖近了身。竹妖抬着头上下打量荒一番，像是确认他是否有威胁。荒难得没有因为被冒犯而不满，反倒觉得有了跟对方交流的契机。“我对你的竹林没有兴趣，”他道，“不过既然你那么在意，为何不干脆将那些妖怪彻底杀死？”
　　竹妖已经将剑收回，转身欲走。“我不知道你看了多久，但是我的剑并不是为了杀戮。我只为守护出剑。”随着他身形一动，话语便和那迅速远离的身影一起消散在风里。连自己都没有察觉，荒微微笑了。他已经感受到那片竹林里浓郁的妖气和灵气，心道那里估计是不少生灵的家园。或许，这就是那个妖怪提到的“守护”吧。
　　这跟自己是多么相像？即使曾经被欺骗、伤害，自己的流星也终为守护人类而落。
　　“我还记得，第一次你我饮酒，就是在此处。”荒再次握住万年竹的手，还是平静威严的神情，语气却柔和，后者听出了愉悦。那是竹林的中心，卧着几块平坦的巨石，夜晚月光如注，人坐在此，如披金纱。“嗯，我也记得。”万年竹还不习惯和荒十指相扣，有些不自在，但没有甩开荒的手。
　　“最后我吹曲给你听。本想问问你的看法，没想到你竟然睡着了。”
　　“万年竹。”荒无奈地把人拉入怀里。
　　万年竹佯装没懂荒的意思：“由此可见，你也不懂一松一弛的道理。你早该休息，而不是只支撑不住，累倒在竹林里……净给我添麻烦。”
　　“彼此彼此。”荒已经习惯了万年竹不坦诚的性子，即便关心人都要九曲八弯。“现在不懂道理的人是你，看，你从始至终身体都紧绷，根本不曾放松。”
　　怀里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　　他实在是骄傲太久了，荒亦然。纵使他真心实意地信任着荒，但他还是做不到全身心依靠着对方，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。“好了，好了。荒，放开我。”万年竹试着从怀抱里挣脱，不料对方反而把他抱的更紧。犹豫了一会儿，万年竹举起一直耷拉在身侧的双臂，试探着，僵硬地也环住了荒的腰。感觉很奇特，别扭，却令人安心。
　　哒——哒哒。
　　天空突然浑浊。原本清澈的天幕充斥了雾一般的云朵。渐渐的，传来几声雨打叶片的声响。
　　哒——塔塔。哗——
　　雨总是猝不及防。起初只是稀稀拉拉的几滴，过了一分钟不到，雨就立刻细密起来。连连绵绵织成一张网，铺天盖地罩在竹林上空。荒和万年竹都没动。令人尴尬的，竹林里并没有可供避雨的地方。即使是竹子最茂密的地方，还是会有不少雨水趁虚而入。“我现在布结界。”荒强硬地把万年竹拉到竹叶较为密集的地方，“等我几分钟。”
　　万年竹眨了眨眼睛，拉住了荒的手：“不用。”
　　他抬起头向天望去。那片迷茫的苍穹还在哭泣，眼泪一刻不停地向下落。风再吹来，吹碎了雨帘。雨击叶，雨拥土，雨洗尘间。荒已经湿透，水汇聚到下巴再滴下去，不明所以地看着万年竹。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不必了，骤雨很快就会停。我只是很久……没有这种感觉了，这让我感到放松。”万年竹的拳握紧，眉头紧锁，像是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。“陪陪我吧。”
　　他上前一步，拥住了荒。
　　“……”荒骤然呆愣了。他低头看着爱人，只见到他泛红的耳尖。他搂住万年竹的肩，发现原先紧绷的肌肉意外地放松下来，僵硬上抬的肩膀也下垂了。他的目光愕然，缓缓柔和，最终平静得似沉睡的大海。“我在。万年竹，我在。”
　　万年竹喜欢雨天。
　　曾经在竹林里时，他总是孑然一身，独享无边的归属与孤独。那个时候的世界混沌，妖怪的心里却能清如明镜。万年竹在那些时刻看破了许多，暗暗期待有一天能遇到一位和他分享这份孤独的人。如今天空的乐曲有了可以分享的人，身边也不再是只有终究先一步而去的陪伴。他成功地让荒卸下心防，此刻荒也成功令他懂得了褪下骄傲。如果只是偶尔依靠一下，便没有什么关系吧。毕竟，神明也会累啊。更何况他和荒呢？
　　荒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雨。万年竹微微抬头，凑上去，第二次出其不意，吻上了人冰冷的唇。
　　他等到了第二个傻孩子。这个傻孩子闯入了他的后半生，成为他灵魂的聆听者。
　　且他命若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