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lee Alone. Bot

肆
四目对视。
她橘红色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光来，将我活活点燃。“既然连你也看不见……算了。”一瞬间她的表情淡漠了，之前孩子般的稚气消失殆尽。“我是莉亚斯，曾经是一位指挥家，也是作曲家。”她的身上，自然地散发出属于她年龄、甚至更要超出的成熟气场，之前那幼稚的孩子模样，着实令人怀疑它的真伪，是否是这个姑娘的伪装。莉亚斯的眼睛跟随着我，我不得不一直看着她的眼睛——令人毛骨悚然。“……我的时间不多，只有那么点时间跟你说清楚状况了，坐下。”莉亚斯命令般的语气使人不得反抗。
我们坐在窗前，桌子上摊着乐谱。
“我是什么情况，你知道的，对吧。”她从容不迫地说，“虽然很好奇，正常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，不过也不重要了。”
在提到“正常人”三个字眼时，我注意到对方嘴角勾起的一丝自嘲。
“大概是一年前吧，或许更早，我发现我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。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我的听力比常人要灵敏，但后来我发现，我错了。”莉亚斯的语气平静得可怕，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，“呵…比如，就在现在这个房间里，除了节拍器的声响，你我的呼吸，我的声音以及其他的杂音以外，还有别的声音。有女人呵斥孩子的声音，老人咳嗽的声音，排队的嘈杂，等等。嗯，是的，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，还有其他人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我便紧张地扭头看向四周，原本显得空荡的房间在此刻拥挤起来，我不敢动，生怕就在我的旁边，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、我看不见的人！她有些不耐烦：“哟，你这就胆怯了？放心胆小鬼，你看不见他们的，连我也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……当然也不排除，偶尔能看见，或许？阿比斯跟你提到过吗，双世界共处论？”
双世界共处论？
“他要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的话……莫非是要我来解释。”莉亚斯啧了一声，“简单来说，我们所在的世界，其实是两个世界的重合体，你也可以理解为，两个世界共用一个空间。我们现在在的空间，是精神病院，但在另一个世界正好相反，是普通的医院，但我们因为不处于一个世界所以是看不见对方的，懂吗？”她吃人似的眼神盯着我，唉，这哪是让我拒绝的意思，我只好半懂不懂地点点头。她显得很满意，便继续侃侃而谈：“……哦当然，这些都是阿比斯告诉我的……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我能听见奇怪声音了。后来呢，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，如果我不制造点动静——比如开着节拍器，那些糟糕的声音简直要把我逼疯。但最后这种事情也是瞒不住的，我的家人发现了，然后，我就到这儿来了。”
莉亚斯耸耸肩：“更糟糕的是，我的智力……不，是我的精神好像在退化，我的记忆，一切，都在倒退，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一次长，没人能解释为什么，大概就是绝症吧。不过我变成孩子的时候，记忆是不保留的。”啊，所以刚开始我见到的莉亚斯，其实是发病时的她？“医生说，最悲惨的情况，是我最终越活越小，变成牙牙学语的婴儿，最后彻底死去，精神上的。”她快速补充道，“但是比起我自己，阿比斯那个家伙还要惨。他可能……可能……所以，我一直在找人帮我捎东西给他，但那些看护人员都太惧怕我了。”
她一直提到阿比斯，提到我从未知晓的阿比斯。她停顿的时候原先想表达什么？他会怎么样？我张张嘴，最终还是没把一肚子疑惑倾吐出来——莉亚斯的表情焦急起来了，好似她身后有个食人怪兽。她一把把那些乐谱塞到我手上：“下次见到阿比斯的时候，请把这些乐谱给他！他知道是什么意思……”
我惶恐地接过乐谱，上面的音符密密麻麻，我不懂音律，却也知道这乐谱不是一般的难弹，或许还有点疯狂。看看这几个音阶跨的，可能是我见过最疯狂的乐谱了。我看向莉亚斯，银发的姑娘无神地望着桌面，然后抬起头来，突然朝我微笑起来。
那是孩子一样，天真无邪的笑容。